第37章 逃命
青唐羌潮水般涌来，那几十名轻骑兵扔下弓箭挥起马刀，与对方短兵相接，展开极为残酷的白刃战。而一些幸存的乡兵、役夫也很清楚，如果这几十名轻骑兵抵挡不住，那他们所有人都得死！他们鼓足勇气拿起武器也参与到战斗中去，迎击冲上来的青唐羌。
战斗迅速演变成数百人的大混战。黯淡的火光之下人影扭曲，兵器交击迸出的火星一闪即逝，惨叫声、咒骂声、哭喊声和歇斯底里的尖叫此起彼落，所有人都在冲对方拼命挥出武器，所有人都发了疯一样攻击着对手，兵器折断了就用拳头砸，用脚踢，用牙齿咬，都跟疯了一样。很多人甚至连敌友都分不清楚了，看到个人就一刀砍过去，如果那是敌人，那就是自己运气好；如果那是自己人，那就是对方命不好，谁也别怨！
死在自己人手里的倒霉蛋着实不少。
李骏此时也将他的背收了起来，拔出长剑迎敌。只是看着这极度混乱而血腥的战场，他整个人都麻了：这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楚，还打个毛啊！
折寒月又一剑刺倒了一名敌人，见李骏握着长剑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她忍不住喝了一声：“还傻愣着干什么？杀啊！”
李骏有点儿崩溃：“是敌是友都分不清，你让我怎么杀！”
折寒月咬牙说：“管他是敌是友，敢向你挥舞兵器的就通通杀掉！别犹豫，一旦犹豫死的就是你！”说话间她便被三名青唐羌包围，长刀短矛铁锤一并向她招呼过来。这位大小姐身法极为灵活，在三名敌人中间辗转腾挪，用盾牌遮挡着致命的攻击，手中长剑如同一条毒蛇，每一击都是极其刁钻且狠辣，往往一剑就能把对手逼得连连后退，这一身剑术，简直离谱。李骏正打算上去帮忙，却听到不远处有人大叫：
“三郎救我！三郎救我！”
是乡兵头头，管着五百多号人的那种，按乡兵的编制应该叫他指挥使。不过乡兵只是一帮没军饷拿的苦哈哈，所谓的指挥使，也不过是大一点的头头而已，平时跟大家一样耕田种地，要打仗了就召集乡兵们一起上战场，打完仗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他这个指挥使其实也就只有一点组织人手、分配任务的权力，指挥打仗什么的纯粹就是想多了。现在这位头头正与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唐羌扭打在一起，两个人手上的兵器都掉了，只能像乡野村夫那样抱在一起滚作一团。很显然，那名青唐羌占了上风，一通扭打后将他压在下面，抡起拳头往他头上猛砸。这位头头努力护住脑袋，眼角的余光看到李骏就在附近，赶紧向他求救。
李骏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长剑照着那名青唐羌背心捅去。那名青唐羌看到他提着剑过来就知道糟糕了，赶紧松开乡兵头头跳起来想逃，却被李骏一剑捅中腰子，吭都没吭一声便裁倒在地，当场丧命。
李骏拔出长剑，伸手拉起乡兵头头，问：“没事吧？”
乡兵头头鼻青脸肿的，牙都被打掉了两颗，满嘴是血，却还是为自己能够活命而开心，咧嘴笑说：“没事！三郎，这次多亏你了，我……”
话还没说完，锐风骤起，一点寒芒电掣而至，噗的一下正中他的脖子，尖锐的箭镞毫不费力的贯穿了整个颈脖，突出血淋淋的一截，带出一道血线。乡兵头头仆倒在地，身体不断抽搐，从口鼻间呛出一股股血沫，转眼间就不行了。
李骏顾不上这个倒霉蛋，他顺着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借着火光分明看到一名神情冷酷的青唐羌弓箭手就在距离他只有二十来步远的地方张弓搭箭朝他瞄准。他有一种被死神盯上了的感觉，浑身汗毛根根竖起，本能的就想卧倒。然而他的动作终究没有弓箭手快，还没等他作出卧倒的动作，那名弓箭手已经撒放，嗖的一下，利箭破空而来！
他惊骇地瞪大眼睛，看着那点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的寒芒，只觉得骨髓都要凝固……他已经想象得出这支利箭贯穿躯体时的剧痛了！
笃！
千钧一发之际，一面盾牌挡在他的面前，那支利箭不偏不倚，正好钉在盾牌上，箭镞贯穿盾牌，透入内部三寸，力道之强，着实让人头皮发麻。李骏扭头一看，是折寒月，她那身皮甲几乎从头到脚被鲜血淋了一遍，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长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她手里握着的，是一支掷矛。挡住这一箭后，她长臂舒展，嗖的一声，手中掷矛脱手掷出，快如闪电，直奔那名弓箭手而去。弓箭手下意识闪避，却已来不及了，被掷矛不偏不倚的击中面部，整个头颅都被贯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解决了这名弓箭手，折寒月瞪着李骏，怒声说：“战场之上，敌中有我我中有敌，生死不过一线间的事情，你居然还发呆？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么！？”
李骏说：“我……”
折寒月说：“别我我我了，赶紧逃！”
李骏一时没反应过来：“逃？为什么？”
折寒月指向不远处：“再不逃我们就只能死在这里了！”
李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人影幢幢，寒光闪闪，大批青唐羌如潮水一般涌来。显然，眼下这批跟他们短兵相接的不过是先头部队，真正的主力在后面呢。再看看四周，好家伙，宋军已经崩溃了，大批军士、乡兵、役夫带着恐惧的神色扔掉武器盔甲朝山上逃窜，试图逃上山保住小命……
任谁都知道，这一仗宋军已经无力回天了。
折寒月踢了他一脚：“别看了，赶紧跑！再不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按李骏的性格，让他临阵脱逃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从小到大他接受的教育都是当逃兵可耻，为国捐躯光荣，入伍之后他也是这样做的，他可以战死，但绝对不能当逃兵。问题是现在他是在北宋，一个已经烂透了，再过几年就要嗝屁完蛋了的王朝，并不是那个红旗招展的伟大国度，他对北宋没有什么感情，更谈不上使命感……
不带任何犹豫，他朝拴着自己马匹的地方冲去！
很幸运的，拴马的地方离他并不远，而青唐羌似乎想缴获这些马匹，并没有向这些马匹动刀子，这些马匹都还活得好好的。奋力砍翻了两名青唐羌后，他找到了自己的青骢马还有那匹驮着物资的骡子，二话不说，一剑砍断绳子，将它们解放出来。
但他没有马上上马，因为他看到那无数支火把已经将战场围成圈了，乡兵役夫被屠戮时发出的绝望惨叫声越发的密集，这个时候骑马逃跑，冲出去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他扫了一眼那些惊恐地嘶叫，为这场惨烈的厮杀而惊恐不安的骡马一眼，突然就有了主意，挥起长剑照着那一根根拴马桩砍去。利剑落处，缰绳如韭菜般断开，挣脱束缚的骡马惊嘶着撒开四条腿狂奔，一时间骡马的嘶鸣和人的惨叫声大作，想来有不少人被这些受惊的骡马给撞翻甚至踩伤了。李骏可不管这些，他奋力挥动长剑砍着拴马桩，将受惊的马全部放出去，遇到不愿意跑的还照屁股扎一剑，剧痛之下的骡马发了狂似的猛窜出去，撞到谁谁倒霉！
青唐羌也没想到宋军会来这么一手，他们正挥舞兵器砍杀要冲出包围圈的宋军乡兵和役夫，冷不防的成群受惊的骡马猛冲过来，猝不及防之下，好些人被撞翻甚至直接被踩得肚皮肠流。没被撞到的也乱了手脚，破不上继续砍杀宋人了，纷纷走避，原本就不算多严密的包围圈一下子就给冲了个七零八落。
李骏翻身上马，一踢马腹，青骢马发出一声长嘶，撒开四蹄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下一瞬便跟一名举着火把闪避疯马的青唐羌撞了个正着，直接将他给撞飞出去，筋断骨折口喷鲜血，当场就不行了。
嗖嗖嗖嗖！
利箭从后面射来，还附带着无数怒吼和咒骂。李骏听不懂羌语，不知道他们正在问候自己哪一位亲属，但是从那一阵阵怒吼可以听说，骂得挺脏的。换平时他搞不好要顶上几句，让对方领教一下自己跟在孤儿院阿姨身后苦练十年学来的吵架技巧，让他们知道知道吵架专业八级选手的厉害，可现在乱箭横飞，他可没那样的勇气回头跟人家对骂，只能趴在马背上尽量缩小身体的被弹面，免得莫名其妙的被一支利箭从身后飞来，后胸入前胸出捅个透心凉……
那死得可太冤了！
事实证明这样做还是蛮有效的，好几支利箭与他擦身而过，硬是没有伤到他一根汗毛。很快，流矢稀落了下去，而那阵阵愤怒的、抓狂的吼声和咒骂声也渐渐远去，最后什么也听不见了。
李骏依旧不敢直起身体，整个人贴在马背上，放任青骢马在漆黑的荒原上狂奔。他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干脆就放任青骢马四处乱跑吧，跑到哪算哪，只要别把他带到青唐羌的窝里就行了……
